Isaac

Pilot 试行章 第一章

第二章

    R无法在那个痛苦的夜晚安眠。天上的寒星闪烁，似在嘲弄，光秃秃的枝丫在他头顶摇晃，时不时地有鸟儿发出尖锐的鸣叫，划破天地间的宁静。世上的万物要么酣睡，要么沉浸在愉悦中。只有R像一个魔鬼一样，承受着地狱般的煎熬。

    他再没有回过那个村子，只远远地站在山头眺望过一次烟囱里飘出的邈邈灰烟，想象着那家人家坐在桌边其乐融融的模样，随后看着那烟散在晚风里，不见了踪影，那想象出的景也一道淡去了，心里只剩下针尖一样的苦痛和无边的孤独。他狠了狠心，离开了那个地方。

    R的身体素质正如他的肤色，不似人；他跑得极快，一日的脚程抵得上马车行驶一日。他在黑夜里疾走的时候身边只伴着星光，他便安慰自己讲，那是他的神在看着他，心中的阴冷却驱不散来。他行了几日，到了个新地方。

    那天飘着小雨，湿冷细细密密地渗到骨髓里头去，好似身子里也吸满了水，横竖倒不出来。这雨已连绵了数日，R的衣服一直湿着，早就冷得上牙碰下牙地发抖。他的运气不大好，没找着东西吃，已饿了几天，前胸贴着后背，不得已壮着胆子去了最近的镇上。他没有鞋，走的又是山路，脚上便黏满了泥泞，给石头划了长长短短的伤口。他学了乖，知道现在是大白天，只小心翼翼地往人少的地方走。

    这个镇子大些，有个小教堂。R知道教堂，马吕斯在讲新约的时候说牧师都是上帝的使者，而教堂是使者传播福音之地。R不知道耶稣是不是造他的神，但有个小孩子讲过，说祂定是白皮肤金发蓝眼的。R也就信了，将基督当成他的主。

    于是他站在教堂门口想，如果耶稣基督爱着他，那么他就不会让自己饿死。他并不曾犯过什么错处，唯一的罪只是擅离伊甸而已，耶稣已经为他赎了罪。

    更何况牧师都是善人，是神的使者。

    他跪在门口祷告，请求耶稣让他出师告捷，赐给他一块面包。随后怀着这样希望的心情叩开了教堂的大门。

    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你来晚了，礼拜已经结束了。”

“我不是来礼拜的，”R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尴尬地尖锐，“我行了很远的路，几天没有休息了，讨点东西吃。”

“对面那条街上有个酒馆，你自个儿过去就是，”那声音发着森森冷气。

“我身上一个几尼都没有。您请行行好吧，我衣服全都湿透了。我冷极了，想烤会火儿。我不会久留的，我胃口也不大，您给一片面包也好。我真得快撑不住了。”

“没钱就去赚，不干活想吃白食吗？教堂可不是贫民窟、收容所——上帝可不接纳懒汉。”

    尖锐的话语刺痛了R：“不是这样的，没有人肯雇佣我。”

“你莫是拿着黄纸的劳改犯？”里头的人质疑着，脚步声响了起来。R的心脏开始一阵狂，却没想门没有开，只听到了门砟合上的声音。

    里面的人锁了门。他甚至不愿意开门看R一眼。

“哪来的哪回去，我们不欢迎你。”

    R在门口待了一刻钟，整个人浸在了雨水里，可无论他怎么低声下气地求，里面都没声了。

    耶稣冷漠地在他面前合上了门。

    为什么，R问自己，不是说牧师都是良善好助的吗？他甚至没看见自己的面孔便把自己关在门外。

    R还不知道世上人情冷暖的世故，只以为是苍天给他的信号：只要是你，便不会被接纳。哪怕是神的地方，都不愿要你。

    兴许这不是他的神，R坐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想，只觉得洪水般地情感侵蚀了他。他的神一定有着别的名讳。他一定是认错了神，又或是不够虔诚，神迁怒于他，才这样惩戒他。

    他便诚心诚意地跪下来，膝盖几乎是砸在冷硬的地上，立时就青了。他向所有他能想到的神祷告。他说耶和华请怜悯我，他说宙斯请帮助我，他说穆罕默德请指引我，他说朱庇特请救救我，他说释迦摩尼请启示我。他从阿芙洛狄忒念到维纳斯，他从米迦勒念到圣保罗。他在湿滑的青石阶上跪着，栗发可怜巴巴地粘在额上；他饿得眼前发昏，冷得快失去知觉。他不知道苦修者会做的事，但倘若当时他能想到任何更体现他诚意的事情，他肯定立刻就去做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比那一刻更虔诚了；他满心地呼唤着主，肉体的痛楚折磨着他，但心中的希望促使他撑了下去。

    但是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念了半个小时，跪得膝盖生疼，也还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没有圣光，没有预示，没有神兆。雨反而越来越大，瓢泼地灌下，砸在他的脸上。一只青蛙不知从哪跳出来，宽扁的嘴大张，难听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响亮得像是嘲讽的笑声，笑他稚嫩愚蠢，笑他丑态百出。

    神不开恩。

    神不爱他。

    上帝死了。

    R站了起来。他什么都明白了。宗教和神不过是唬人的东西，那个金发碧眼的神死了、不复存在了。这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没什么是真的，没什么是善的，万事皆为妄。

    他以极端消极的态度解释着他的经历，心里却清楚地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他在欺骗蒙蔽自己。他只是害怕面对那个真相，害怕去想。否定是最简单的最直接的应对方式。这世界当然有爱和善，只是永远不会发生安在他身上。他在这世上没有容身之所，没有依仗之人，那这样的世界不如不存在，不爱他的神也还不如死了。

    所以那个神必须已经死了。

    因为R的造物主不可能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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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体字为原文内容（有改动），来自网上的翻译

R还是心智不太成熟，把世间一切当成隐喻和昭告。又恰好是宗教这种没什么实证的东西，信仰不稳的话轻而易举就动摇了。要相信有的时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大家年轻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搞得dramatic一点，长大以后就知道生活那么操/蛋，哪有那么多文学艺术性。

我本来想让主教出场的，但想想R还是被E救赎比较好。

安吉什么时候能出场啊，R咋还没有被到谷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