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fRankEnstein 第一章 悲惨世界 x 弗兰肯斯坦

Pilot 试行章

第一章

    R其实知道得很清楚。没有人喜欢他。更甚,人们害怕他。

    他离开伊甸园的时候头脑浑噩空白,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物事。在虬枝盘旋的树林里他产生了自我意识。他发现自己是一个有边界的存在的物体,而繁叶、明月、火焰都是有边界的存在,不会因为被遮挡、一时看不见就消逝在空气里。但有些东西会,比方说朝霞、晨露和神祇。

    他在依靠自然为生的日子里发现了火。他看到夜色雨幕中远远落下一道刺目的光,在树上留下火红的炽热。他还发现离那热源越近,便觉得越快乐,就像是站在正午的烈阳下一样温暖。一种崭新的体感像金色的液体一样充斥了R原本属于死人的心脏。阴冷的感觉被驱了出去。

    R喜欢光和热。它们让他想起了初生时的影像,让他想起一些他压在心底的东西。

    他与人类的第一次接触是个意外。那天是个傍晚,夕阳与晚霞像是少女的面颊一样饱满殷红。林间的土路上洒满了红澄澄的橘子皮一样的光斑,一路绵延。R盘腿坐在地上,啃着一个苹果,随后他听到了尖叫。他转头,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白皮肤长头发的生物。她——R根据她的声音判断出她是雌性——身上裹着鲜亮的布料,眼睛瞪得像月中的月亮,正张大着嘴,以一种恐怖的锐利声线尖声叫着。

    R呆住了。她和他一样是用两只脚走路的人形动物;他们长得类似,都有两只眼睛一张嘴。除了她的皮肤像R的神一样,是雪绒花一样的白色之外,他们几乎是一样的有机体。

    那是一个同类。

    于是造物R就追了上去。那个生物也仓皇地跑了,并持续发出那种可怕的、让R耳朵生疼的声音。R跑得很快,不时便拦下对方。只见小姑娘手挥舞着挣扎,泪水扑朔而下,嘴里叽里咕噜地发出一段单调的声音,既不似鸟儿那么婉转,又不像清泉玲珑。后来R才明白,那叫做求饶,用的是语言。

    他没法表达自己的善意,见小姑娘抖得像只兔子,便松手让她走了。但他实际上悄没声息地跟着,进了村子。

    R见到了许许多多白皮肤的人,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绿皮肤才是异类。他试图和路人搭讪,得到的全是惊叫乃至攻击。他在不同的村落被不同的东西打过,木棍是最常见的。他便怕了,跑了。

    后来他在水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他可不是纳西瑟斯,反像见了镜子的猫一样,吓了一跳。

    原来他长得这副模样,R坐在河岸上盯着自己的面孔。哪怕从未有人教授过他何谓美丑,每个人心里都自带个量尺,被社会标准潜移默化着。他知道自己的绿皮肤有多可怕,像是生了瘟病,像是从颜料地狱里爬出的魔鬼。

    他不再敢进村了。只有在打不到猎,饿狠了的时候,才会到人类那里偷些东西吃。面包、奶酪、牛奶,他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这些食物。

    有的夜里他孤零零地坐在林子里,去想那个模糊的人。那个发着光的人,满心的敬畏和仰慕。他知道自己想见祂,想见创造他的神。

    于是他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那个村里有个法国女孩,和她年迈的父亲住在一间小屋里,每周会有个青年来教他英语。R就躲在屋子外头,侧耳去听。他不似那个姑娘,脑子里已经有了个语言,R什么都不会,所以就像个吸水的海绵,什么都听进去了。

    他听青年念书,听他讲弥尔顿的《失乐园》,听他讲《圣经》,听他讲荷马和维吉尔,听他们聊时事,讲法国大/革/命,讲伏尔泰、孟德斯鸠和狄德罗。唯一的缺点便是R他只能听,便大字不识一个。

    他喜欢创世纪,因为R想起自己。若不是他衣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字母R,他准会给自己起名叫亚当——他是神造的第一个孩子。

    人类不爱他,他也不怕,因为他知道造他的神一定是爱他的,只是他自己跑出了伊甸,必要受相应的惩罚。他甚至相信,他的神这样做一定是为了他好。有了这底气,他才不至于在孤独与不断的排斥中崩溃。

    他时常守在那户人家的窗外,渐渐地认识了这几人。青年马吕斯不在的时候,他就听少女珂赛特和她爸爸讲法语,竟不久也能听懂不少。那家人的一切他都知晓了,仿佛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一样。他有时对自己讲,说不定他们会接纳他,毕竟他们是那么良善的人。

    这一家人几乎是赤贫,每日靠着山上砍下的柴和家里鸡下的蛋来赚取一些极其微薄的收入。R力气大,有时看不下去,会砍上一堆柴在半夜放在这家人门口,然后在早上看到少女真诚的微笑。

    珂赛特的爸爸冉阿让早年在牢房里弄坏了眼睛,R便觉得是个机会,有一日趁着珂赛特和马吕斯出去,鼓起勇气去敲了那家的门。

    老人开了门,问他姓甚名谁,有什么事情时,R才意识到,他没有个妥帖的名字可以报上去。

“R,大写的R(Grand R),”他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得过分。这是他第一次和人说话,声带连着头皮都在发颤。

“格朗泰尔?”老人误解了R的意思,“你是法国人?”

    R才意识到自己用了法语,忙乱七八糟地解释:“不是,不过我是在一个法国家庭里受的教育,会说些法语。我正是去寻求几位朋友的庇护,我真心诚意地爱他们,也期望他们能够给予我一些恩惠。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很远很远。”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东边的伊甸来的。

“这样啊,请进吧,”冉阿让侧身让他进来,不知道他的客人心脏都快扑腾出来,“你有什么事情吗?”

    其语气之温和,神情之亲切令R兴奋之余也令其蒙羞——老人看不见才会这样对他,倘若他能看见了,便不会给予这样的柔情。

    可R仍要被他自己激动的心情所吞噬,他再也无法支撑着自己,他再也不想在露重的清晨里独行,他再也不想孤独地忍饥挨饿——他想有一个家。

    他想被爱。
“我是个不幸的被遗弃的人,在这个地球上我举目无亲。我要去见的那几位好心人以前还从未见过我,对我也一无所知。我充满恐惧,因为如果我得不到他们的庇护,那么我等于永远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别灰心丧气,没有朋友确实非常不幸。但是人类的心胸只要不受个人私利的片面影响,还是会充满兄弟之情和仁慈友善的。所以,你应该抱有希望,如果您的那些朋友确实是善良可亲的,那就不用绝望。”
“他们非常善良。但是不幸的是,他们对我怀有偏见。我性情温和,迄今为止,我都没有伤害过谁,而且,我在一定程度上还为别人带来益处。但是我的朋友们的眼睛却被致命的偏见蒙蔽住了;明明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朋友,但是他们却只把我看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这实在是太不幸了。但如果您真是无可指摘的话,你为什么不能消除他们的偏见呢?”
“我正准备这么做。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心中充满恐惧。我深深地爱这些朋友,好几个月来,我都在每天暗中帮助他们,他们对此却并不知情。相反,他们却以为我想伤害他们——我希望能消除的就是这么一种偏见。”
“那您的那些朋友住在哪儿?”
“就在这儿附近。”

    老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您愿意毫无保留地把这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消除你的朋友们的偏见。虽然我眼睛瞎了,不能从您的神情对你作出评断,但是您的言谈让我相信您是真诚的。我是个穷人,又流落他乡,但如果我能为任何人效劳的话,我还是会感到由衷的快乐的。”
R的眼眶湿润了,他决定他离他命定中的幸福尽一步之遥。终于有人愿意接纳他,愿意爱他了。

  “我该如何感激您呢?您是我的恩人。您是第一个我听到用温和体贴的语调对我说话的人。我将永远感激您。您慈悲的话语让我相信,我会在和那些朋友即将进行的会面里,获得成功。”
  “能让我知道您朋友的尊姓大名和住址吗?”
    R顿住了。

    他想,这是决定性的时刻,将决定他是永远地获得幸福还是沉入苦海。他努力想让自己能够沉着地应对他的问题,但是这一努力却用尽了他剩下的全部气力。R瘫倒在椅子上,哭出声来。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年轻的邻居们的脚步声。他一刻也不能耽误了,他一把抓住老人的手,大声喊道:

    “是时候了!请您救救我,保护我吧!我要寻找的那些朋友就是您和您的家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您可千万不能抛弃我啊!
    “天哪!”老人惊叫一声,“你到底是谁?”

    就在这一瞬间,农舍的门开了,马吕斯和珂赛特走了进来。他们见到R的那一刹那露出了惊骇不已的表情。珂赛特当场便眼前一黑,站不稳当,马吕斯也顾不得照看女友,只用力将R从冉阿让身边扯开。他应是气得昏了头,将R推倒在地,就要抽出手杖来。

    R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挨了几击打,负着伤逃了。

    他知道自己错了。

    哪怕是世上最良善的人,也不会爱他的。毕竟谁能在看到一个陌生的绿色的怪物像水蛇一样攀住自己盲眼的父亲后还无动于衷呢。

    只是当他坐在树底下,背上火辣辣地疼着,试着呼唤他的神的时候,他又一次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就像别的每一个日子一样。R还是孤身一人。

    他或许将永远孤身一人。

    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R在苦痛中想,或许祂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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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体字为原文内容,来自网上的翻译

我让小马来背锅,因为他、珂赛特和冉阿让实在太适合原文的几位啦。

R还会继续走下坡路,直到他完全相信“上帝死了”,直到他相信怀疑论,直到他开始酗酒,直到他走进缪尚。

写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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